站点首页
当前位置: 主页 > 名家评论 >> 文章内容

墨痕深处----品读高军法的寄墨之道

[日期:2012-07-14 11:41]   来源:中国美术市场报  作者:文/夜语风荷   阅读:29026

九月初的北京,暑气尚未褪尽。

    兵种部的院子朴素又安然,阳光静静洒落,砖墙,小路,绿得馥郁的植物,也都静静的。著名军旅书法家高军法先生的工作室,就坐落在这静静的一隅。初秋清亮的太阳照在一扇平常的铁门上,门栏上落下几处短短的日影;铁门上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上,贴了一张很小的纸片,写着三个字:“寄墨堂”。
    高军法老师迎了出来,皮肤黑,嗓门大,身形墩厚,带着山东人特有的豪爽和热情。寒暄,落座,倒茶,话题很快进入主题,随着高军法充满激情的诉说,他那高高低低的人生足迹一路延伸开来。成长的故事总是动人的,而我,能够在一位又一位个性迥异的书法家面前充当这个聆听者,真真是荣幸之至了……
                     亦苦亦甘

     山东淄博,博山区,盆泉村。高军法就出生这块贫瘠的土地。也许是天性使然,他从上学起就爱上了写字。一说到写字,高军法的语调就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他自豪地说:“从小学到中学,我写字都是班上最好的一个!”是啊,想想一个穷苦的农家娃子,在学校里有这样一个特长也足以自豪了。那个时候孩子们的书都是自己包书皮,而高军法更多了一项任务——给同学们写书皮!他的字越写越好,后来,村里红白事的对联、学校的标语榜书,也都非他莫属了……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激励——肯定与赞扬,成为他一心练字的又一个动力。
     然而贫寒的家庭无力为他练字提供更多的条件。高军法自有办法——没有钱买纸笔,他就放学后到山上捉蝎子卖钱,幼小的他也因为捉蝎子被蜇了不知多少次,小手都肿得老高了,可他还是照捉不误;没有墨汁,他就在桑葚成熟的季节,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欢天喜地爬到树上去采,摘下来却一颗舍不得吃,而是把桑葚捣碎了,以果汁当墨汁……苦,当然是苦,苦日子,苦孩子;甜吗?自然也甜!当他手捧来之不易的纸笔,蘸了气味香甜的墨汁,书写他钟情的点划之时,那种甘甜滋味只有自己才能深深体会呀!那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食不果腹的时代,少年时代的高军法,怀着一份对书法的天真热爱,张开了他的梦想之羽。
                  子欲养而亲不待

    很多年以后。清明时分,淄博郊外的黄土地上。高军法双膝跪在母亲的坟前,一边按照家乡的风俗烧纸,一边唠叨着什么。没有眼泪,也没有哀痛,只有赤子的幽思,深沉又绵长,就如同,冬天里静默暗涌的沂河水。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从千里之外回来,和母亲唠上一阵子,说说工作,说说学习,说说那些没来得及和母亲说的家常话。
    当年,高军法坐上拖拉机去参军的时候,母亲因为重病卧床,没能前去送他。母亲伸出枯瘦的手,万分不舍地拉了他的手说:“孩子,我不能去送你了!”高军法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当时的部队对探亲有着严格的规定,这一去就是三年!最让高军法难以释怀的是,这一次告别竟是他跟母亲的永别!
    当兵第二年,他接到母亲病重的电报,等辗转千里赶回家时,母亲已经下葬了!高军法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极度的悲痛让高军法欲哭无泪!他从坟地回到家里,看到母亲用过的针线笸箩,还静静地放在炕沿,母亲穿过的家做布鞋,母亲用过的油灯,一样,一样,都那么让人揪心。感情的闸门被冲开了,高军法号啕大哭!子欲养而亲不待!没有比这种痛苦更锥心的了……自此,每年的清明节,不论他身在何处,都必须赶回劳驾给母亲上坟,跪在地上,陪母亲唠个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积聚心中的沉重歉疚略略减轻……
                    拜师趣事

    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家乡,参军之后的高军法,仍旧没有放弃少年时代的梦想。这个在海军装甲兵司令部当公务员的小战士,每天只要一闲下来,就立即躲进他那间6平米的小屋里去练字。小屋很简陋,一个三屉桌,一台破风扇,无论酷暑严寒,高军法都猫在这间小屋里磨他的字。窗外就是热闹的灯光球场,到晚上还经常放电影,但这两项娱乐都没有影响到他,当兵几年,正青春茂年的高军法居然一场电影都没看过。
    在勤学苦练的同时,聪明的高军法不忘求师问艺,广交书友,一有机会就向同道和前辈学习讨教。1985年,他参加了老书法家萧劳、董恰如辅导的北京书画研究社高研班的学习;之后,又投名师李铎先生;再后来,首都师大的书法专业班、全军举办的书法创作班上,都有了他勤奋的身影……说到拜师,还有一桩趣事呢——
    1987年,高军法从机关调到装甲兵技术学院,此时的他,刚刚从中国书画研究社完成了进修,正要寻觅新一轮的突破。宣传处的小曹洞悉了他的心思,主动为他引见,自此结识了李铎先生。当年轻的高军法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书坛大家时,心中的那份激动简直无以复加。在李铎先生面前,他毕恭毕敬地呈上自己的习作,没想到先生看了颇为赞许:“年轻人,写得不错!以后啥时候写了啥时候拿来给我看!”得到这样的允诺,23岁的高军法兴奋得彻夜未眠。可等到他拿了习作准备第二次去拜见李铎先生时,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进门了——“我不敢,就是不敢!不敢进门,不敢说话!想咱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兵儿,凭啥去跟李铎先生对话啊?怎么开口啊?”徘徊片刻之后,他突然有了主意,转身走进军博对面的一个小胡同。在一个小店,他买了两瓶啤酒,一仰脖子咕咚咚灌进肚里,酒精的力量迅速升腾,他觉得胆子大了许多,一鼓作气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军博的大门……后来,去过三、四次之后,他不用再借酒壮胆了,这个一心求艺的年轻人,怀着一份近乎卑微的对书法艺术的虔诚,在恩师的耳提面命之下,迅速地,向着更高更远处精进……
                 简简单单,慢慢来

     高军法在书法道路上的迅速成长,不外乎两个字:“勤”与“悟”。用功之勤,磨练出扎实的笔法墨功,多思善悟,则助他高效地完成由形向质的转变。因为工作需要,高军法学习一段时间的摄影,于是又有了新的领悟——从那部《美国纽约摄影学院》的厚书中,他悟到两个字:简单。简单不简单啊!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地表述出来,这是一种智慧。清代杰出的诗人书画家郑板桥不是这样说过吗?“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简单”二字亦是高军法的追求:“写字我不急,写字就要简简单单,慢慢来。”慢慢来,这三个字从这位既有农民的朴实又有军人的粗犷的他口中说出,竟然意味悠长,充盈着笃定的执着和智慧的自信。
     当我们品味他的书法作品的时候,常常其中流露出的质朴和率真所打动。早年扎实的楷书功底让他的书风先天性地具备了一种稳健厚重的体势,而对于点划的处理又体现出书家化繁为简的驾御能力。融碑入帖,他选了一条艰难的路。言其路艰难,不仅是因为走的人太多,更因为这条路没有标杆,没有范本,只能自己摸索——碑帖怎样互融?哪里是碑骨?何处显帖韵?孰多孰寡?孰轻孰重?这里面的取舍,归根结底还是依靠书者的智慧。高军法无疑是个聪明人。他的书法作品能够带给观者愉悦的阅读感觉,结字如磐石,质朴简约,意韵似流水,本真天然,在行书书写中,也会偶尔间杂个别曼妙的草体,活跃你的阅读体验……

    “简简单单,慢慢来。”高军法不急,从一个阶段走向另一个,他早年间练就的“磨字”本领丝毫没有消退,我们热切期待着,高军法的书法艺术越来越接近“三秋树”、开出“二月花”。

     采访将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再次望向工作室正中高悬的那块匾额——寄墨堂,寂寞堂,点线交织碰撞的墨痕深处,仿佛凸显出片片心迹。寄情翰墨,固守寂寞,这本是同途。在无数枚穿梭更迭的时光中,高军法从浮躁闹市中飒然转身,回归他最为衷情的书艺世界,用挚爱鼓舞自己,用寂寞冶炼自己,努力去跨越着,一个又一个新的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