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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由意象中奔放
李蓉
谢正赛很早就被人称为“老谢”,虽然现在越来越名副其实了,但在当初学生时代能在一群同龄人中被冠以此称谓,必然是暗含了一些尊敬的意味。我们都觉得他比较有能耐,广交豪杰,一呼百应。所以上尊师拜道,下至买笔墨纸砚的事情都会求他介绍,他也总是不负所望,指点有方。
老谢和水墨的渊源不算浅,爷爷的书法在当地属于可以给人写牌匾的水准,小时候的他耳濡目染,难免也会干些稚手泼墨的事,入央美后学习中国画学院也算是走了衣钵相传的路子了。老谢天性不安规矩,老老实实地画了两年的基本教学课程之后,终于在自我探索的方向迈出了一步,这不得不说是其进入导师刘庆和老师的工作室之后的必然结果。老师作为实验水墨的领军人物,学生自然就更加放开了手脚,在水墨创作的天地里为所欲为。
艺术家们总喜欢在艺术创作中保持着“玩”的心态,老谢也有此意趣,我曾经在他工作室里看他用一整晚的时间实验不同浓度的墨在不同材质的纸张上晕染的效果,浑然忘物。他做毕业创作的过程很长,大四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兴致勃勃地给我将他创作的主题以及表现形式,当年全民热议《汶川大地震》,老谢受此感染,决心进行一项反映自然灾害下人民生存状态的宏大主题创作。后来见过几次草稿,各种人体的小稿堆积成小山,整体效果甚至比我预想得要好些。但是后来我去看他的毕业创作展览时,惊得眼镜都跌了,标着“谢正赛”的一组作品是《日记100》系列,小幅的手稿记事日记形式,人体,生活物件,仍然延续着他之前一直进行的水墨实验,趣味和形式感都够鲜明。
我问他为什么放弃了之前的主题,他说“还不够“,他的意思是时间和完成度都不够,不想被一个期限挟裹着赶出一幅作品。我问“遗憾吗?”他摇摇头,在他看来,如果用一幅还不到满意程度的创作去作为毕业创作对二者而言都是遗憾。艺术家或多或少都有完美主义情结,但这种完美的定义往往局限在自己的偏好和极度个性化的色彩里。或许是与双子座的性情有关,老谢并不一味地沉湎于艺术家的自我世界里,他对外界保持着一种天然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并不是浪漫化的试探,而是近乎客观地观察,就像触角灵敏的昆虫,人和事的细微变化都会被他及时捕捉,但是他又能用置身事外的角度饶有兴致地去感知这一切,并用自己的想象力无限延展。这些最后都呈现在他的创作里,西装革履却又身形羸弱的男子,裸躺的女人体,处在色彩流淌的环境中,用无聊又直白的眼神盯住观者,一切荒诞的意象在他的笔下似乎成了理所当然的生活形态。
从美院毕业之后老谢就搬进了环铁艺术区的工作室,成为自由艺术家。我曾经表示过对他的艳羡,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本选择一种自由的生活方式。老谢不以为然,但也不反驳什么,只说自由的形态有多样,看人的心态。我当即就嘲笑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后来我也理解了他说此话的深层涵义。虽说在大众看来,艺术家是个香饽饽,只要画几幅画就可以吃喝不愁了。但内行人都知道由一位初出茅庐的艺术创作者到具备市场价值的艺术家是一个并不容易的过程,非得是“天时地利人和”,方能成器。老谢也要面临着吃饭睡觉谈恋爱的现实生活,但是创作一时无法提供足够的物质基础,接“行活”免不了,但又不能一头扎进去,用他的话说就是“不能乱了气场”。朋友都觉得他可以做个出色的书画经纪人,他心动吗?应该有,但他权衡了之后,还是决定弃商从艺。这也是惯见的人生道路选择的戏码,只不过这一切对老谢来说是一个没什么痛苦的过程,甚至连纠结都算不上。这不得不提到老谢的另一个特质:绝对的乐观主义和绝对的悲观主义的混合体。
老谢也曾经历过很多困窘,经济的情感的等等,虽说他做事对人都是具备认真投入的精神,但结局经常会出现逆转性的悲剧效果,不过这些都丝毫没打破过他悠悠哉哉的生活状态,他似乎可以把生活分成一场接一场的戏剧,上一场演砸了,下一场依旧倾情投入。他的口头禅就是“这有什么关系”,“等到时候再说”,失恋没关系,没钱没关系,哪怕是明天房东就要上门催房租了,今天也要把口袋里的最后一点钱买桶漆,把工作室的墙壁刷成自己想要的颜色,万一被赶出去怎么办?到时候再说。生活给了他并不少于常人的束缚,只是他的自由源于不给自己的心灵设限罢了。
叔本华的形而上学学说认为无论一个人是乐天派还是悲观派,都不能摆脱根本上的痛苦,乐天派只是对现实的躲避,是自我欺骗所造成的假象。生命具有某种意义,虽然它是一种消极的意义。意志本身虽然无法逃避,但意志本身却体现了某种意义。要从人生的苦难中解脱出来,最根本的就是要彻底否定生命意志,使“意志转向”,把自己的欲望束之高阁,力求自己的内心对任何东西都保持距离。这种学说固然有待商榷,老谢估计也没有读过叔本华,但是他的处世态度或多或少地验证了这种理论。他对具体的生活保持着一种常人看来非常乐观的精神,但是对于未来以及世界本质的探讨上,老谢却又总有一种悲观的论调,他认为作为宇宙中的微小个体,人是无能为力的,只能顺应规律或者说是命运的安排,所以结果的好坏也只是主观上一厢情愿的定义,对外物来说没有任何实质影响。
这种偏向犬儒主义色彩的思想影响不仅仅是老谢什么都看得很开的自在态度,也可在其作品中窥见一二。画面的主体都是人,人物形象大多是直挺挺地站着,张着空洞的眼神望着你,面无表情或者似笑非笑,而相对静态的人物,其所处的环境往往又变化莫测,他用夸张的笔触和流动的色彩来营造出一种动荡不安的氛围。学生时代就痴迷的“有意味的形式”的探索到了现在,他已经能够更加纯熟地使之服务于自己的主题表现,。
如今的老谢更“老”了,每天准时早起吃饭,白天闭门画画,晚上和朋友喝酒聊天,但几乎不会熬夜,生活健康,思绪清明。我说:“现在新水墨火了,你赶上了要发的好时候。”他微微一笑:“这大概就是个伪概念。”